一、“禁令”来源于何方?
(一)发源
2020年4月10日游戏媒体“游戏葡萄”报道称:“葡萄君拿到了一份来自出版社的3月文档,上面整理了关于游戏监管的一系列要求。据多名知情人士确认,这份文档来自广东。”
文中表示,广东省的监管部门在会议上明确指出:部分游戏在推广中宣扬“全球同服”“多国玩家在线聊天”等功能,使玩家接触到境外未经审批的游戏版本。全球同服功能不可上线,应及时删除相关功能。
有传言称,《动物森友会》中港独分子恶意摆拍是起因之一;相似时间内,《剑网3》台服事件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二)愈演愈烈
随后,多家媒体转载/转述,知乎出现“如何看待据称来自广东省的文档要求禁止游戏全球同服?”等相关提问(目前已不可见)。
据不完全统计,发布过相关内容的媒体包括新浪游戏、诺诚游戏法等。
- 新浪游戏:监管细化,禁止全球同服:严防国内游戏政治化
- 诺诚游戏法:全球同服禁令,SLG游戏何去何从?
- 巨游品:版号停发+全球同服禁令:中国游戏如何突围?
- 今日头条:“禁止全球同服”、“禁止使用僵尸”?解读最新监管疑问
(三)扑朔迷离
网传游戏监管再趋严,业内人士:“没有明文规定,但一直都在实行”
据搜狐网称,有业内资深人士表示:“目前还没有收到明文规定,但是相关的要求一直都有,已有线上的游戏受到影响。”
二、考证
(一)反面证据
- 最早的“游戏葡萄”文章提及的大量监管要求并未有后续落实情况。例如,该“文件”宣称不得出现“鬼”“杀”等字样,然而总部位于广东省深圳市的腾讯旗下的《英雄杀》游戏中的卡牌、配音均未有整改情况。
- 无官媒报道。截止到目前,所能搜到的信息均来自个人/企业公众号或媒体,没有一家官媒进行转载或报道。
- 广东省政府官网无法查到相关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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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传文件的内容本身有矛盾。按照文件的说法,禁令的目的是防止玩家“接触到境外未经审批的游戏版本”。然而,如果要做到全球同服,全球游戏的版本必须是完全一致的。既然版本完全一致,接触到境外未经审核的游戏版本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 2023年7月,网易以“世界一服”为宣传卖点:世界一服,做一个不滚服的好游戏
(二)正面证据
- 《动物森友会》一夕之间全面下架。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因为动物森友会在内地没过审的原因。
- 2022.2月中旬,《部落冲突》以技术升级为名,在14小时的更新维护后,只剩下了本地排行榜,国内玩家无法查看、搜索国际服玩家。随后,相似的游戏《皇室战争》在当年3.16迎来了相同的命运。有网友表示,更新带来的结果是大量国际服玩家和国内服玩家无法好好道别——如果某国服玩家加入了一个全是国际服玩家的部落,在国际服玩家的视角中,这位国服玩家的信息将被删除,而在国服玩家的视角中,他将成为一个新部落的唯一成员。(紧随COC,《皇室战争》中外玩家分服,COC国服收入不降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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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另一个视角
许多知名游戏以“全球玩家实时对战”为卖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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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全球玩家实时对战”不意味着“全球同服”——甚至恰恰相反。以《王者荣耀》为例,这款游戏在欧洲、美国、巴西等多个区域设有服务器。在5V5匹配赛玩法下支持玩家跨区开黑(排位不允许),具体操作方式是:搜索玩家名字,找到不同区服的玩家并添加好友,成为好友后可以创建房间跨区服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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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同服”的设置有两个阻碍,分别来自商业和技术方面。
- 商业方面,不少游戏在海外运营时会委托当地的代理商,如果海外玩家使用国内服务器,当地代理商的盈利、分成问题较棘手。
- 技术方面,全球玩家连接同一个服务器可能会面对比较高的网络延迟。网络链接由非直线的多个路径节点组成,一个在美国的玩家连接中国服务器需要经过远超直接连接美国服务器的路径节点数量。另外,网络信息传递本质上依旧是电信号的传递,受到光速的限制,信号和服务器进行一次交换的时间会拉长,影响游戏体验。
(四)一些不一定相关的时事背景
2020年,中国提出《全球数据安全倡议》,其中提及:
……
——各国应要求企业严格遵守所在国法律,不得要求本国企业将境外产生、获取的数据存储在境内。
——各国应尊重他国主权、司法管辖权和对数据的安全管理权,未经他国法律允许不得直接向企业或个人调取位于他国的数据。
……
这一倡议的背景可能与美国2018年通过的《云法案》有关。该法案表面上是为在调查犯罪时访问跨境存储的电子数据提供便利,但实际上为美国政府向企业索取和管理境外数据提供了法律依据。
考虑到这一点,先前的研究大多集中在防止“国外不良信息流入”的层面,但在全球数据流通日益频繁、某些国家试图推行数据霸权的背景下,国家是否也在防范“国内数据/信息外流”的可能性?尽管这一表述不够严谨,但从时间线上看,似乎存在一定的关联性。
又如,《数据安全法》(2021)第36条:
第三十六条 中华人民共和国主管机关根据有关法律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缔结或者参加的国际条约、协定,或者按照平等互惠原则,处理外国司法或者执法机构关于提供数据的请求。非经中华人民共和国主管机关批准,境内的组织、个人不得向外国司法或者执法机构提供存储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数据。
如果认为该条内容是对境外国家长臂管辖的法律前置审批程序,那么结合《个人信息保护法》(2021)第40条数据落地的规定:
第四十条 关键信息基础设施运营者和处理个人信息达到国家网信部门规定数量的个人信息处理者,应当将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收集和产生的个人信息存储在境内。确需向境外提供的,应当通过国家网信部门组织的安全评估;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家网信部门规定可以不进行安全评估的,从其规定。
这是否意味着,中国正在通过法律手段对抗某些国家(如美国)的长臂管辖?由于全球数据流通的普遍性,数据可能在他国境内流动,进而导致他国以属地原则为由,不当扩大数据获取范围。通过上述法律条款,中国可能旨在确保对境内数据的控制,防止境外司法或执法机构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获取数据,从而维护国家数据主权和信息安全。
三、结论及合规方向
对于是否存在“全球同服”禁令问题,争论较多,并无官方回应。
合规方面,需要注意:
- “全球同服”导致用户直接访问未经审核的版本虽然不太现实,但是热更新时的确可能会导致国内外内容混同。
- “全球同服”的游戏需要做好内容隔离和社区隔离。
- 服务器属地问题:按照《网络出版服务管理规定》中的表述,相关服务器和存储设备必须存放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当然,网络游戏并不一定需要遵守上述规定。不同国家也可能存在个人信息本地化要求。
- “全球同服”游戏涉及数据跨境评估问题。
- 在宣传方面,和“全球同服”有关的广告素材建议和头部游戏公司对齐,不轻易以此为卖点。特别地,注意防止触及:
- 将政治内容、经典文化、严肃历史文化进行过度娱乐化展示解读,消解主流价值,对主流价值观“低级红、高级黑”的;
- 从事反华、反党、分裂、邪教、恐怖活动的特定组织或个人制作或参与制作的节目,及其开设的频道、版块、主页、账号的;
- 违规开展涉及政治、经济、军事、外交,重大社会、文化、科技、卫生、教育、体育以及其他重要敏感活动、事件的新闻采编与传播的;
- 其他《网络短视频内容审核标准细则(2021)》等文件直接禁止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