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andy Melville,罪恶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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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前段时间,北京新开的WManagement(WM)门店门前排起了长队。一排排身形高挑、妆容精致的年轻男女静静站着,神情克制,却又难掩期待。乍一看,像是某档偶像选秀的初选。

这是WM的店员招聘现场。

WM所招聘的“店员”,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负责收银、整理衣物或为顾客找尺码的零售岗位。他们是被选中的面孔,要站在光线最好的橱窗前、成为品牌社媒的模特,甚至做吸引顾客进店的招牌。工作能力和服务态度都变得相对次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直接的标准——够不够好看。

这种景况并不陌生,几年前Brandy Melville(BM)进入中国市场时已经出现过。

BM的店员清一色是肤白貌美、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孩,长得好看的顾客会被店长当场邀请加入团队,门店宛如一场全天候营业的真人海选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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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高颜值店员之外,BM最出名、也最常遭批评的,是它对瘦的执念——几乎所有服装都只有XS或S码。但比尺码更恶劣的,是它背后那套关于美、流量与可被消费的身体的商业模式。

今天,先来说说BM的罪恶,再谈它的成功。

一、BM几宗罪

第一宗罪:One Size Fits All与心理操控

BM有一个引以为傲的口号,“One Size Fits All”。

当然,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打开它的官网会发现,绝大多数产品都只有一个默认尺码——XS或S,偶尔在长裤分类里才能勉强见到S和M两档可选。即便如此,它所谓的“中码”也往往是28英寸腰围,和美国女性的平均腰围38.7英寸之间,整整相差了10英寸以上。将数据的范围换成中国也是一样——BM牛仔裤的腰围约63.5厘米,而中国20-24岁女性的平均腰围为72.8厘米,两者相差约9.3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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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直观的例证在模特身上。

BM官网上所展示的模特,几乎清一色是身高在170至175厘米、腰围23到25英寸之间的少女。既没有高矮胖瘦的差异,也看不到肤色、体型的多样性。所谓“通用尺码”,在视觉呈现上,早已暗示了品牌对“谁是理想女性”的唯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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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2017年,学者Lucy Nemerov就指出,BM虽声称产品能“适配6码身材的女孩”,但其实际提供的衣服尺码仅为0码。现实中,不同女性的身体千差万别。当品牌将“适配XS/S”包装成一码通用,它传递的便是一种具有排他性的评判。

我们都渴望被归属于某个群体,BM就是利用了这种人性。它用最简单的方式,把消费者分成两类—— “穿得上”的和“穿不上”的。同时,通过社交媒体高频展示“BM女孩”的标准样貌——又瘦又白,青春有活力。于是“穿得上BM”成了一种“我够好了”的证明,“穿不上BM”的人则应当归咎于自己,而不是品牌。

  • “是我不够瘦。”
  • “我身材有问题。”
  • “如果我再自律一点,可能就穿得上了。”

这就是心理学上说的内化——当一个外部标准被反复重复、被身边人认同,人们就会把它当成自己的标准。年轻女孩们在行动上不惜节食、催吐,在心理上则全盘接受了这样的信念——美是瘦的,时尚是瘦的。穿上BM的,沾沾自喜;穿不上的,黯然神伤。

所以,“One Size Fits All”导向的不是包容,而是排他。能穿上BM的服装被视为一种荣誉或可以用于炫耀的资本,因为它代表着瘦削的身材。进一步地,由于这种排他性的存在,消费者对品牌的归属感和渴望反而增强了。即使可能被BM拒之门外,也更希望成为“BM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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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时尚博主JustinaSharp在采访中所说:

这是有排他性的:恭喜你,你能穿上这些衣服!欢迎加入BM女孩俱乐部。总会有女孩试图把自己塞进这些衣服里。她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只为穿上Brandy Melville的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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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宗罪:招聘看脸,性别暴力

BM不仅只卖瘦女孩能穿的衣服,它还只雇佣长得像模特的女孩来卖这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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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纪录片_Brandy Hellville & the Cult of Fast Fashion_揭露,BM门店采用的是“scouting”(街头选角)制。

长得符合BM风格的年轻女孩,会被店员或经理搭讪,邀请她们做门店的店员。而什么才“够BM”?答案非常具体:纤瘦、漂亮、年轻、白皮,最好是金发。 这些标准的设定者,是创始人Stefan Marsan本人

更令人震惊的是,Marsan不仅亲自制定选人标准,还会远程实时监控门店摄像头。一旦在画面中看到长得合他口味的女孩,会立刻通知收银员上前索要照片和联系方式。

他不仅远程管控招聘,还直接参与员工管理。

据多位前高管透露,BM内部有一个日常操作叫“staffstyle”——每位员工每天必须拍摄自己的穿搭照,发送到群聊中供Marsan及其他高层审核。照片可能包括胸部、脚部等特写。Marsan会把自己喜欢的女孩照片单独保存起来,有员工发现他的电脑里有一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文件夹,里面存着所有她从被“scout”那天起的照片。

员工美貌程度直接影响工作待遇。新员工的薪资通常完全由她们的照片,有时甚至是Instagram截图决定,符合Marsan理想外貌的员工往往获得更高的薪水。有的人除了工资之外,还能得到去意大利、夏威夷旅游的机会,有的人则可以入住纽约SOHO的奢华“Brandy公寓”。另有传言称,如果在高管面前试穿衣服时将衣服全脱光,薪水会更高。一些年仅14岁的店员会在男高管面前裸露上身,只为获得青睐。

很显然,以创始人为首的中年男性高管,在BM店员中不断进行“选妃”。

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止步于评判、挑选。一名曾经的纽约门店的经理称,自己2015年在“Brandy公寓”遭到高管Andrea Castagnasso性侵,当时留下了医院检查与报告记录。但因担心失去工签,她没有报警。

第三宗罪:种族歧视,反犹主义

BM的种族歧视深深嵌入在其公司文化中,通过审美标准以及基于美的等级体系得到固化。

这一价值观在创始人Stefan Marsan的一条内部群聊留言中展露无遗:“ Funny how the perfect girlis always white(有趣的是,完美女孩总是白人)。”在BM的审美体系中,白是被默认的基准,其他人种则被系统性地边缘化。

Marsan对黑人女性的厌恶毫不掩饰。他曾私下表示,政治正确是一种“亵渎”,黑人是“原始的”,穿着他所谓“漂亮而精致”的衣服会 损害品牌形象。他不希望黑人女孩成为Brandy Melville的顾客,更遑论是店员。在他的构想中,BM只服务于一种人:“ 长得好看的富家小女孩”。

这一偏见也贯穿于BM的实际用人制度中。虽然国内门店员工以中国面孔为主,种族问题较不明显,但在欧美市场,存在明显的肤色分工: 白人女性负责在前台展示品牌形象,有色人种则被安排到仓库或夜班,避开顾客视线。一位前员工Emily(亚裔)表示,她从未被允许在前台接待顾客。另一位前员工Cali(黑人)也证实,她在Brandy Melville的大部分工作时间都在仓库或试衣间。显然,这并非个别门店的独断行为,而是 创始人Stefan Marsan本人的指令

在BM任职九年的前高管Luca Rotondo透露,Marsan明确表示:如果女孩是黑人或身材偏胖,他就“不希望她们出现在顾客面前”。如果Marsan认为某家门店的黑人女性太多,他就会立刻要求用白人女性来替换掉她们。因此,Rotondo解雇过数百名雇员。

某一次,Marsan用母语意大利语发短信给Rotondo,称一家门店“只雇佣了一些垃圾”,只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深色头发的经理的照片。Rotondo拒绝解雇所谓的“垃圾”经理后,薪水被大幅度削减,三个月后被解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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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an不仅种族歧视,还带有明显的反犹倾向。

在BM内部的一个名为“Brandy Melville gags”的群聊中,Marsan和高管长期分享带有种族歧视、性别歧视、甚至反犹主义的笑话和图片。其中一张,是他将自己的脸P到希特勒身上。而“Hitler”一词,在泄露出的150多张截图中共出现了 24次,包括但不限于:

  • 一张希特勒的图片配文“烧烤诺贝尔奖”(PremioNobelperlabrace)
  • 一张希特勒的图片配文“新年快乐我的[N-word]”
  • 一张严重消瘦的女性穿着内衣,腰带上写着“奥斯维辛小姐1943”
  • 首席技术官AdrianodePetris自拍显示,Marsan的姐夫兼BM供应商RobertoTatti和其他男子在行纳粹礼
  • Marsan曾发送一张照片,将衬衫折叠起来,遮住某些字母,拼写出“Hitler”(希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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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an的种族偏见也渗透到市场管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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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加拿大Square One门店被要求关店,理由是该店顾客“太ghetto”(意指非裔美国人),不符合品牌形象。另外,Marsan还指责加拿大某家门店的经理“矮胖”,不是“有吸引力的白人女孩”,要求门店将其解雇,遭到了拒绝。

随后,加拿大的BM门店被总部打压报复,包括但不限于故意提供低质量货品、强制清退、虚构货源信息导致门店违反NAFTA协定等。

这一系列行为最终在2020年引发集体诉讼,加拿大BM运营方指控BM存在种族歧视,要求赔偿300万美元直接经济损失,450万美元租赁与贸易协定违约成本,以及600万至1200万美元的惩罚性赔偿金。

目前,该案仍在诉讼过程中,尚无庭审结果或公开和解信息。Stefan Marsan依旧掌权,而BM高层也无人因此辞职或公开致歉。

第四宗罪:沉重的环保代价,全球剥削链

谈及环保以及剥削,BM的问题就不再是个案。快时尚产业长期受到批评,BM只是做得特别不好的品牌之一,而非唯一。

BM几乎不公布任何关于其 环境政策、供应链来源或碳足迹的信息。在这一点上,它甚至不如已经广受诟病的SHEIN和Primark。也就是说,消费者无从知晓BM的衣服是如何制造的、在什么条件下生产的,又最终被处理到了哪里。这种极端的不透明意味着,品牌拒绝对环境或人权承担任何责任,也不在乎与之相关的舆论。

然而,BM的商业模型之所以成功,就在于它奉行“即买即弃”(take-make-waste)的模式——不断推出价格低廉、设计重复、质量不高的衣物,刺激年轻人持续“种草”、消费。有过不少顾客反映,BM的衣服“穿一次洗一次就破”,根本经不起日常穿着。一件衣服生命周期只有几天甚至几个小时——当它被视为“过季”或“不红”,就直接进入垃圾桶。

这不仅造成了资源的浪费,也使BM的衣物成了垃圾预备役。而众所周知地,垃圾不会凭空消失。

那么,垃圾去了哪里?

答案是:非洲。

欧美消费者丢弃的快时尚服装,不会在当地被妥善处理,而是被倾销到非洲,尤其是 加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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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和欧洲每年生产约360亿件服装,其中85%最终被丢弃。加纳承担起了“全球快时尚的垃圾倾倒场”的重任。当地并不需要这些旧衣服,但由于与欧美国家签署了相关协议,一旦拒收,就将遭受惩罚,如提高关税、撤销援助、取消免税待遇等。

然而,服装的分拣和处理,是一种极度伤身的劳动密集型工作。加纳的女性劳工每天需用头部搬运重达54公斤的衣物包裹,长时间的工作导致她们 脊柱侧弯、脊椎融合、严重胸痛,这些都是不可逆的创伤。因此,需要永久忍受疼痛的折磨。

这是殖民主义在当代的另一种延续。

如今,加纳收到的衣物数量是其本国人口的十倍以上,40%衣物在抵达后就直接进入废物流。由于缺乏填埋基础设施,大量衣物被焚烧或冲入排水系统,最终进入海洋。随后,这些海洋垃圾又被潮汐冲回海岸,形成堆积如山的衣物残骸。一名环保人士曾在加纳海滩试图挖沙,向下掘进2.4米,所见皆是衣物——没有沙子。

所以,BM的“环保问题”,并不只是“不环保”这么简单。它代表了 一整套跨国时尚资本主义的恶性运作链:从对资源的粗暴掠夺,到对发展中国家的垃圾倾销;从对人体的系统伤害,到对人权的彻底漠视。 BM并不无知,它只是选择不负责。它从年轻女性的焦虑中牟利,也从第三世界的沉默中掘金。

第五宗罪:虚构产地,压榨员工

在欧美售卖的BM的衣服标签上经常印有“Made in Italy”的字样,试图让消费者误以为这是一家拥有意大利工艺、追求质量与设计的品牌。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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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衣物多数产自意大利普拉托(Prato)一带的“影子工厂” 其中雇佣的工人大多是无证件的非法移民,许多人甚至还未成年。他们每天工作七天、超长工时,还可能拿不到合法报酬。有员工回忆,这些工人不比穿这些衣服的女孩大多少,却要在闷热、密闭、机械轰鸣的空间中完成每日高强度任务。这种生产模式与“意大利精工”的刻板印象大相径庭,却被BM用来提升品牌溢价。

被邀请成为BM店员的女孩们,在社交媒体上光鲜亮丽,实质上也在忍受着压榨。

以Emily为例,这位2019至2021年在加州BM门店工作的年轻女性,至今仍未收到公司应支付的和解金。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她透露自门店经理以“公司规定”为由,强迫她在长达七小时的班次中只休息一次10分钟——而加州法律明文规定,每超过6小时的班次必须提供两次10分钟的带薪休息时间。

这种情况不是个案。2022年,加州法院正式批准BM向近4000名员工支付总额145万美元的集体诉讼和解金,罪名包括强迫员工“无薪加班”、剥夺法定休息时间、解雇与种族和外貌相关等非法操作。然而,公司在庭上否认任何不当行为,并拒绝回应媒体质询。平均每名受害者仅能获得200美元的赔偿,远不足以反映她们所经历的长期压榨与心理创伤。

BM还用极低的薪水雇佣了女孩们来做其他公司本应由高管来做的职位。

品牌的产品研发团队由约20位未成年女孩组成,她们被公司称为“产品研究者”,任务是向管理层分享潮流观点和审美意见,同时还要担任模特,免费在BM的社交媒体账号中出镜。另外,她们还拿着最低工资,甚至无偿地,被派往世界各地考察门店和工厂,这在其他品牌已经是一线设计以及创意总监需要做的事。

这些“品牌之旅”在Instagram上被包装成梦幻的“BM少女生活”,掩盖了背后付出的廉价劳动力。许多女孩的父母甚至并不知情,BM也未给她们的差旅提供任何保护机制。

BM打造的少女乌托邦,由此被证明是一场经过精心包装的幻觉。“意大利制造”的标签背后,是隐秘而沉默的非法移民劳工;出现在社交媒体上的“BM女孩”,其实承担着远超其年龄与薪资应得的劳动责任。

在这个品牌的叙事中,“美”“潮流”“少女感”被彻底商品化,成为掩盖压榨、剥削与权力不对等的遮羞布。

BM仍然成功

当丑闻成为流量,罪恶转化为资本

令人不安的是,尽管BM被曝光出种种令人发指的罪行——种族歧视、性骚扰、压榨劳工、虚假标签、环境污染……但这一切并未真正动摇它在全球市场中的地位。事实上,自2021年以来,BM的销量不降反升,在Tik Tok和Instagram、小红书等社交平台上热度高居不下。公司从未公开回应过任何一桩丑闻,也不接受媒体采访。舆论最激烈的时候,他们所作的唯一应对是将ins的评论区关闭了几周。

在这个信息过载、注意力即资产的时代,争议本身就是流量,流量可以直接转化为利润。当BM因歧视与性别偏见被批评时,它并未“被抵制”,反而在争议中获得了更强的辨识度和社交传播力。本身能被视为品牌灾难的负面新闻,如今成为了它扩张版图的免费公关。它的逻辑是屹立不倒的——只要维持“年轻、白、瘦”的审美叙事,只要继续在社交媒体上制造视觉幻想,它就能稳坐快时尚品牌的黄金一席。

这正是快时尚产业最冷酷、最成功的地方:它可以将剥削、污染、审美霸权和不公正的做法,以“美”的名义重新包装,然后卖给消费者,甚至让消费者们心甘情愿地为它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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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M的商业模式可以用八个字概括:极低成本,极高溢价。通过单一尺码设计,它压缩了设计和生产环节的复杂度,大大降低了制造成本;由于不依赖传统广告而依靠社交媒体自然传播,它节省了市场营销开支;通过选用廉价面料、剽窃员工或模特的日常穿搭灵感,创意成本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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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售价端,BM却能因为“意大利制造”标签和社交媒体制造的形象,将这些成本极低的衣物高价售出。它不只是卖衣服,更是在售卖一种生活方式——青春、自由、瘦、美、白、阳光、加州风格的生命力。某种意义上而言,BM不是一个服装品牌,而是一个审美垄断企业。它用审美作为分层的工具,稳坐顶端操控者的位置,也因此牢牢锁定了一批忠实用户。

对许多行业来说,一场丑闻可能是致命的。但在快时尚领域,丑闻往往只是延长品牌生命周期的另一种方式。BM能在舆论风暴中毫发无伤,一个根本原因是: 我们当下的市场机制,并不强制企业承担道德责任。无论丑闻多严重,消费者的决策基础仍然是价格与风格,而非劳工政策、环境影响或公司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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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部分消费者因良知而抵制,也远不足以撼动品牌的主流用户群。对于很多人而言,BM早已成为一个社交标志——即使知道它有问题,依然愿意穿它、拍照、打卡,成为视觉景观的一部分。甚至,它的“问题”本身反而增强了某种“叛逆”或“边缘个性”的幻象——选择它,就像在说: 我不在乎你们的道德标准,我只选择我自己。

归根结底,法律太慢,监管太弱,消费者太分裂。

那么,我们是否还能做点什么?时尚可以是无害的吗?我们能不能不再让像BM这样的品牌畅销不衰?

我的回答是: 不太乐观

第一,单个消费者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系统。让个人承受这样的重量,只会带来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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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也不可能寄希望于消费者团结起来抵制劣迹品牌。

用最近观察到的小红书的一个现象来做例子。

BM明明是一个典型的快时尚品牌,质量并不高,甚至频繁出现“一洗就破”“车线歪斜”“质地轻薄易透”等问题,但在小红书上,却常常被吹捧为“质量很好”“穿不烂”“质感高级”。符号价值一旦超越了实际使用价值,人们就会试图在两者之间建立因果关系,这是自我合理化的经典路径。

当然,在国内整体女装质量参差不齐的背景下,BM或许确实不差——做工可能没有那么多线头、不怎么透;(抄袭来的)设计不落俗套,有一定版型;款式一致性较高,不容易踩雷。于是,消费者购买之后就会更容易被裹挟着发出“质量更好”的感叹。

而且,和国外不同的是,BM在中国并不走低价策略。因此,消费者面临的沉没成本也会更高,进而促使消费者更容易合理化自己的购买决策。这或许能部分解释,为什么BM在中国明明没有像国外那样专攻某个群体(少女),却仍然能掀起狂热。

这意味着,如果想改变这一切,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制度层面的改革。

然而,对于BM这样的企业而言,谁能执行真正有用的惩罚?谁又能有权让他们改变商业模式?更进一步地,发达国家如何可能改变全球供应链中的上游剥削者地位?国际组织在环境与人权方面的能量又有多大?

我们已经看过太多流于形式的SDG承诺,早就失去了信心。

不过,我又是乐观的。已经有众多的人用自己的行动表明:在等待那遥远的结构改革之前,消费者仍能做出一点选择。

比如,拒绝BM的审美霸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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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锲而不舍地要求BM增加多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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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到,BM仍在用自己的方式冥顽不化地做着抵抗。例如,美国BM的ins账号仍然只发纤细白人女孩的照片,不少帖子还会限制评论。然而,帖子的热度已大不如前。

我们无法靠消费来解决消费主义的问题,但至少可以留下一点 不合作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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